赌徒们个个紧绷着脸，屁股悬空，紧盯着快速轮转的轮赌盘或是骰子，老虎机一闪一闪，呼啦呼啦发出一阵阵巨大的机械噪音。劣质香烟烧烤出来的焦油味呛的人直咳嗽，昏黄电灯泡下，吵闹声与下注声不绝于耳。
“小伙子，你也来玩两把？”
胖庄家数了数围在赌桌边上的人，一共十五个，差一人就能开这局。
他不禁把目光投向了在不远处站着的少年。
小伙看上去顶多十八岁，穿得干净利索，淡蓝衬衣黑色七分裤，神色挺平和，不过模样倒也顺眼，还没有大多他这个年纪的不良青年那股子痞气匪气。
总而言之，一看就是个嫩主。
但是总得想法跟他搭上话，让他玩两把，赚钱不说，万一这是个便衣，来这盯梢踩点呢。
留了个心眼，他提高点声音朝男孩喊去。
“我看你也看了会儿了，过来坐下玩两把歇歇吧。”说着庄家指指赌桌旁的凳子。
孙平大大咧咧的一笑，就像一个十八岁孩子应有的那样，故作成熟又带点幼稚的笑。
“不了叔，我身上钱也不多呀，过过眼瘾就行了。”
“你有多少钱？”
“五十块。”
“够用，够用！我这一局才花你十块！不坑不骗，公平公正公开！你放心，赢了，钱全都是你的，你打听打听去，谁不知道我家童叟无欺？”
听孙平身上有钱，老板更要留他了，五十块也是钱呀，不把来客身上的最后一滴都榨干就让他们出门，那这庄家做的就不合格，迟早得喝西北风。
“我要赢了能拿多少？”
孙平两眼微微眯起，嘴角上扬。
“净赚一百五，桌上的钱都是你的。”庄家大手一挥，指指桌子。
“嗯……”
少年笑了笑，摇摇头。
“算了，算了。”
“怎么？”
“太少。”
太少？
庄家听完后气不打一处来，你小子就投十块，还想赚个百十来万呀，当我们都是傻子？
“投的少，自然赚的少，老弟要是有大钱，我们这边自然也有更高级的玩法，那赚的可就不止一百五了。”他耐住性子解释道。
“最大的能赚多少？”
孙平再次问道。
“至少七位数。”庄家把三根**一样粗的手指头捏在一起，朝他挤挤绿豆大的左眼。
听到这个颇有诱惑力的数字，孙平的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。
“那我先玩几把小的试试水吧。”
规则倒也简单，就是猜数字，两个骰子，都猜对了桌上的所有钱就都是你的。
他欣然上前，挤进那群浑身臭汗的男人中间，拿兜里那张皱巴巴的钞票换了五张十元。
孙平接过钱来，两根手指头一捻，觉出来不对。
假钱呀……他心里笑了。
相同成本下，造一百元假币的收益自然是最大的，但是，人们早已对一百元假币有了警惕心，所以你造出来大多数时候也花不出去。
而相对之下，人们对于十元假钞的警惕心几乎是零，所以也有造假币的另辟蹊径，捡小额纸币下手。
他看透了也没说，笑嘻嘻的抽出来一张，随手扔到桌上，然后就在庄家递来的纸板上写下了两个数字。
胖庄家拿那双绿豆眼一瞥，2和4。
呵呵，今天要能让这群傻蛋赢走一分钱，我当场，就把这桌子吃下去。
那张胖脸上露出一丝不为人察觉的笑容。
骰子自然是处理过的，他一直藏在桌下的手拿着遥控器，想让骰子掷出几点就能掷出几点。
场面上没人猜5和6 ，他只要让骰子掷出5和6就万事大吉了。
工资马上就要下来啦，分到自己手里少说也有二十来万。
香车，豪宅，比基尼，海滨，光是想想，胖庄家脸上的笑便更明显了。
冷不防的，他和孙平对上了眼。
这小子也一脸微笑的看着他，可是，怎么就让人觉得这么别扭，像带着刺儿……
和蔼，宽容的微笑，就好像长辈知道年轻的幼辈在怎么想以后，想嘲讽又不好意思，便只好笑呵呵的宽容他的幼稚愚蠢一样。
胖庄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脑补出来这些的，他眨眨眼睛，把刚才的胡思乱想赶出脑子。
呸！一个嘴上没毛的小子，还笑的这么嚣张。
老子怎么说也是混了十来年，还能栽倒你手里？ ！
他把手里的烟屁股一丢，清清嗓子，轻蔑一笑，大吼一声——
“来来来转骰子了啊！”
大家都紧张的站了起来，一个个把脖子伸的跟长颈鹿似的，而孙平压根没有坐那椅子。
他本来是想坐下歇歇的，但破木头凳子硬的像煎饼，其油腻程度也不亚于煎饼。
干脆站一会儿吧。
胖庄家双手拿起不锈钢摇筒，一阵猛晃，赌徒的眼珠子像见了食的苍蝇，盯着他那双胖手上下乱飞，最后随着“啪！”的一声，定格在了赌桌上。
点数，已经被庄家拿捏的死死了。
“我听的出来，我有了。”一个牙齿焦黄的家伙咧嘴笑起来。
“有个屁，你那三脚猫功夫还能听出来？你以为你是赌神啊！”
坐在他旁边的男人紧张的挑着眉毛，这已经是他最后十块钱了。
庄家微闭眼睛，把耳朵竖的高高，也不打扰这群人你损我我损你，又点了根新烟，嘬的滋滋响。
他最喜欢结果出来前的这段时间，因为这时候可以看这些人抱着渺茫的希望垂死挣扎。
这幅明明知道自己会输，却还欲罢不能的蠢样，看着既可笑又滑稽。那一刻，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位能掌控诸人命运的天神，居高临下，恣意妄为，老子能让你赢，更能让你输！我想让谁活谁就活，想让谁亡谁就亡！
不能再想了，都快笑出声来了，胖庄家赶忙猛吸一口烟，压一压玩弄他人给自己带来的**。
“开了啊，开了。”听着议论声渐熄。他故作玄虚的提醒了几声，把大家的胃口掉的高高。
开之前，他还特意看了眼默默站在原地的孙平。
嘿嘿，小子，就是你玩完这把不赌了，我也已经把你的五十赚走喽。
胖庄家故意大声咳嗽几下，双手托住骰子筒，慢慢向上抬，两眼根本不屑于看桌上的结果。
没错，他要专心听这群蠢蛋们的哀叹声，你亏钱，我赚钱，这简直是他妈的仙乐呀。
骰子的点数缓缓露出来。
嗯？怎么还没奏乐？他扫视一圈，只见众人的眼珠子都往那小伙儿那里转去。
“卧槽！”一个人绷不住了，“我一上午一分都没赚，你小子可以啊，刚来就赢了！”
“这也太牛逼了吧！”
“见了鬼了，妈的！”
“你是不是认识老板啊？”
等等？这他妈什么情况？
胖庄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，他低头一看桌上的两个骰子，刚还飘飘欲仙的心瞬间凉了半截。
一个二，一个四，明明白白的摆在那儿。
他咕叽咕叽的揉了揉眼，再仔细一看，没错！人家赢了！
这可太邪门了！
汗从鬓角流下来，他也顾不得擦，只听耳边传来少年平静又略带嘲笑的声音——
“庄家，那这些钱就归我了吧？”
“是，是！都给你了！”
胖庄家反应过来，这才连忙堆出笑来。
“好运气呀，小爷，这不再来一局？”
不行，得留住他！赢了我的钱就想跑？
庄家气得牙痒痒。
孙平摆摆手，将桌上的十六张纸币捡起来，揣进兜里。
他微笑一下，还是那种和蔼宽容的笑，转身欲走。
“我还会再来的。”
“啊……小爷留步……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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